橙茶

第十一章

    阿诚把木条扔到一边，径直跨过郭姨的身体走向已经吓傻了的明台：“走吧，带你回去。”明台愣了愣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，又因为喝了酒腿软站不起来，阿诚拉都拉不动，只好试图背起明台，可是尽管他比明台大，阿诚的身体发育一直被营养不良所限制着，两个孩子身高根本齐平，他根本背不起来明台。

    两个人还在纠缠中，阿诚突然听到外面有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和被绊倒的骂街，声音由远而近，这时候跑出去根本没有胜算。他眼睛转了转，把门拉开一点点，带着明台钻进墙角的衣物堆里，两个小孩子体型小，在衣服堆里不显，说不定能骗过去。

    门咣的一声被推开，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郭姨，扫视一圈，发现屋子里的小孩子消失了，立刻啪啪扇了郭姨两个大耳光：“让你看着人！人呢？！”郭姨被打醒，看了看四周，紧张地抓住男人的胳膊：“有个…有个小孩儿，也是那家的，从背后给了我一棒子…他们应该还没跑远！你在周围找找，说不定还能找到！”她吓得哆嗦起来：“完了…那孩子看见我的脸了！他知道是我！不能让他们走！走了我们就完蛋了！”

    男人厌恶的甩开郭姨的手：“没用的窝囊女人！就知道指望不了你！”他立刻冲了出去，郭姨这才从地上爬起来，也打算出去找。她刚踏出门口一步，一阵小孩儿的哭声就把她拽了回来：阿诚实在是哄不住明台了，阿诚的手一离开明台的嘴巴明台就立刻大声嚎啕起来。郭姨慢慢靠近墙角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：“原来你在这里啊…小小年纪鬼心眼儿倒是多。”她一把拉开衣物，两个小孩儿立刻暴露了，阿诚刚想站起身，肚子上立刻被狠狠踹了一脚：“敢阴老娘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！”

    阿诚顾不得吃痛，拽起明台就往出跑，郭姨一把抓住明台的手腕：“还想跑？！”她立刻大声呼叫起来，阿诚意识到那个男的肯定在附近，如果男人回来了他和明台说不定干脆就丧命于此了。他反身一口咬住郭姨的手，郭姨吃痛松了手，只来得及啪的甩阿诚个耳光，她一松手，阿诚马上拉着明台就往出跑。

    耳边风声呼啸，他听到后面男人追上来的叫骂，郭姨急切的喊声，明台的哽咽，然而眼前只剩下越来越近的巷口，只要出了这条小巷，外面就有人了，男人就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袭击他和明台了…阿诚猛地左肩一痛，原来是男人随手捡了块砖头扔了过来击中了他的左肩，就这样他也顾不得停下，心中只剩下迷迷糊糊的一个念头：幸好他是右手牵着明台，不然肯定会脱手…巷口越来越近，阿诚看到了前面的人群，似乎有人诧异的看向了这个方向，他立刻大声叫救命，身后追逐的男人愣了一下，步伐放慢了，一个闪念间阿诚已经出了巷口，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了过去：他看见在十字路口有一个警亭，里面似乎坐着人。

    阿城突然脑内闪过自己趁着母亲离开的一小会儿跑出来的瞬间，当时自己就是这样跑得飞快，不再想是否会被抓回去，不再想身上剧痛的伤口，一刹那间心中只剩下了求生的念头，如生物本能般飞速的逃离。那时候他奔向的是未知的命运，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都不知道，而如今他知道不远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人等着他…即使这关心只能分他一点，为这一点点他都愿意去拼命。

    只要那个把自己拉近身边的人能有些许展颜，他都愿意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事情阿诚都记不全了，他只记得自己和坐在警亭里的警察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家里的电话，剩下的一切都没了印象，黑暗和剧烈的耳鸣淹没了他。隐约之间，阿诚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画面，他看到了长大以后的自己，能站在大哥背后，能替他分担；还有一些他不太懂，都是些细小的片段和对话，这似乎都是他曾看到听到的一切，现在却又不大明白，只是能被这些记忆围绕他就觉得心安温暖…

    耳边突然嘈杂起来，阿诚觉得自己好像从深水里浮出来，眼前一切慢慢清晰起来，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没有休息好情绪又非常焦躁的脸，深锁的眉头和眼下的黑眼圈让这个人变得有些生人勿进。他坐起身，看看窗外，原来已经是深夜了，大哥坐在一边打盹。

    细小的动静惊醒了明楼，他看到阿诚醒来了脸色稍霁：“醒来了？觉得哪里不舒服吗？”阿诚这才感受到了自己肚子一阵阵的发痛，脸上和肩上热辣辣的疼痛，他摇摇头：“我没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事？”明楼似乎被气笑了，“消化道出血发烧到现在，确实是没事。”刚刚说完这话明楼就后悔了，阿诚刚刚醒来就和他生气实在有些不讲道理了，然而理智的劝说完全压制不住情绪的起伏，他整个人觉得怒火中烧。“你怎么一个人跑出去找明台！找到了不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吗？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阿诚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，才小声的说：“我怕他们带明台走了。”

    明楼叹了口气，现在的阿诚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已经做事滴水不漏的青年，小小年纪能找到明台把他带出来就已经是奇才了，他才是事后诸葛亮的那个。“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和我们说就跑出来，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，是我把明台弄丢的，所以就应该我把明台找回来。”阿诚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无比。明楼知道阿诚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直性子，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几乎是不加掩饰的直率，只好无可奈何地摸摸了他的头：“当时…你为什么没拉住明台？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口明楼就后悔了，他本意是好奇，可是这话一出口反而像是谴责阿诚一样，不出所料的，阿诚又低下了头半句话不再说了。明楼不想让阿诚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下明台什么一样，也想给大姐一个理由，只好硬了心问了下去：“为什么？还记得我刚开始和你说的吗？你不告诉我我什么都懂不得。”

    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，明楼才听到阿诚细声细语的回答：“…明台说，我是捡来的孩子，不是他哥哥，没资格管他。”

    明楼愣了下神，明台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这种话，便用起来使小性子，他是被惯坏的孩子，不知道这种话多伤人；他又联系起大姐焦急时对阿诚的训斥，觉得整个人都被愧疚击穿了：上一辈子阿诚就为了明台出生入死不知几次，难道这辈子还要让阿诚活在这种无形的枷锁之下吗？他们明家口上说着不把阿诚当仆人看，关键时刻却让阿诚舍命去救明台，简直是狠狠地打了脸。谁不是活生生的人？细算起来那点恩情早就与阿诚几十年如一日的忠诚抵消了，为什么他就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把明台当做瓷娃娃护在手里，就把阿诚投进无边的黑暗里？ 

    阿诚看他脸色不好，连忙抓着他的手臂说了起来：“他…他说的没错，我…我不是想告状。把明台弄丢了是我的错，没给你打电话也是我的错，你别生气，我愿意…我愿意改。”

    小小的孩子才经历了生死大劫，现在和他说，都是他的错，他愿意改。

    然而真正要改的人，在这样真挚的眼神注视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明楼突然一把抱过阿诚，阿诚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挣扎了下，才听到明楼埋在他稚嫩肩膀里闷闷地声音：“你很好…你不用改。”

    病房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，苍白月光下，只有门口站着的女性独自拭了拭眼睛。

列一下有可能没讲清楚的点：第一，因为当时大姐带阿诚和明台去吃的是快餐，所以会沾到酱，阿诚就是看到郭姨身上的番茄酱意识到明台失踪和郭姨有关系；第二，男人不和明楼说话的原因是大姐在这种情况下更加手足无措，然而明家大哥可能会随时开启祖传rap绑匪根本招架不来；第三，在跟踪郭姨的时候阿诚钻进了垃圾堆，所以原来呆在里面的大耗子才会跑出来，郭姨才没有看出来。写这章的原因是，我要泄愤…啊不是，是为了大姐真正的接受阿诚，不再用上辈子或者高高在上的状态看阿诚，也能让大哥意识到自己之前在对待明台和阿诚的时候犯的错误。现在大哥的情感累计已经足够了，转变成为爱情就只需要一个美好的~~青春期。啊，我真是个污作者orz，顺便，这章的名字应该叫做【即使你能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，也抵不住猪队友背后射错的箭】小明有的时候真的超级猪队友…